2016年5月10日 星期二

《國語日報》2016年5/07少年動物小說-5 大黑不在家

文/吳鈞堯
圖/蔣依芳


大黑是一隻貓。牠的毛色烏黑,連一絲白毛、灰毛都沒有。牠很大嗎?倒也未必,蹲坐時,只及小風的膝蓋。喊牠大黑,

是因為牠的氣勢十足,如果貓有王國,大黑就算不是尊貴的王,也該是威武的將軍。
大黑不是一隻會跟人撒嬌的貓。一般的貓咪,都擋不住逗貓棒的誘惑,左右橫移時,貓的頭與眼,跟著移來移去,非常逗趣。小風曾在網路影片中,看過七、八隻貓,隨著主人的逗弄,向右看齊、向左看齊,動作劃一,比美水上芭蕾。小風家有貓,從未見過牠對逗貓棒感到興趣,小風試了幾回,大黑慵懶地看著他,神情冷靜,彷彿在說,「你這愚蠢的人類!」
小風家裡養了貓,但不容易跟朋友交換養貓經驗,貓跟人像是公寓裡的不同房客,小風上課、下課以及補習,大黑偶爾黑影閃動,間或著極少聽聞的貓叫,要不是陽台的貓沙、收藏櫃的貓食,不然小風會以為大黑只是黑色的幻影。
小風問過父母,幹嘛養一隻這樣的貓?他們說沒把大黑當寵物看,而當牠是生活的夥伴。小風反駁,「大黑不是甚麼好夥伴,常常就不見了。」爸爸微笑,「難道你期待大黑外出,要跟我們說再見嗎?」

大黑畢竟不是人,不會眼眶噙淚道別,可是小風心裡頭不舒服,因為大黑說走就走,已不是一回、兩回。最早他們還會擔心,忙問左鄰右舍,考慮張貼尋貓啟事,正在製作時,大黑跳進陽台,面對一夥人卸除警報、歡欣鼓舞,「大黑回來了,大黑回來了」,牠覺得那不干牠的事情。如果大黑是弟弟或者哥哥,少不了一頓罵,但什麼責罰都沒有。

小風注意到,如果連續兩天沒見到大黑,約莫牠是外出了,很可能一周、一個月再回返,親像遠洋作業的漁夫,執行勤務的空服人員,如果更久,小風會想到派駐離島的士兵,像爸爸早年到金門服役,得半年才能歸來一次。
小風動過壞主意,在大黑身上植入追蹤器,揭曉失蹤的謎團,媽媽說,「你以為大黑是○○七啊?」調侃完,改用驚悚口吻說,「萬一真的發現什麼國家機密,嘿嘿嘿……我們不就太危險了?」媽媽越掰越遠,以為他還小,想瞎構一個故事,轉移他的注意力,小風心裡頭嘀咕,「拜託,我都幾歲了……」
沒有追蹤器,難以揭穿大黑去了哪裡,在牠又無預警離開時,小風格外留意走過的街衢,張望窄巷、水溝跟屋頂,小風的確因此發現好多平常沒注意的貓,但沒一隻是大黑。
美術課堂上,老師訂了一個俗濫的題目,「我的家人」,這一個題目從小畫到大,還能畫什麼?一看到題目,好多人齊聲慘叫,大喊我的天。爺爺、奶奶、爸爸跟媽媽,都畫俗了,小風想畫不一樣的家人,想到了大黑。一隻常常不告而別貓,能當作家人嗎?小風越想越不痛快,可是畫紙裡已漸漸畫上一隻貓。
純黑色的貓,旁邊擱了隻生病一般的無用逗貓棒,畫的背景是陽台與窗。最後,小風得決定,要把大黑的臉畫成什麼樣子呢?他畫了正面的大黑,眼瞳卻故意空下了。
空白的眼瞳引起老師注意,發回作品時特地拿出一說,「空洞的眼睛好像一個更大的空間……」小風婉拒上台解釋貓的眼睛,何以留白,老師也不勉強,補充說這回有兩人畫貓,她左手一張、右手一幅,兩隻貓都是黑色,真像同一隻貓。
另一個畫貓的同學是小君,膚色白皙,儀態迷人,不少男同學暗暗喜歡,此刻看到小君跟小風的畫併放,故意嬉鬧說,「小風、小君是一對呢。」小風羞紅了臉,小君則大方微笑。也許小君從小就習慣他人嬉鬧,已練就了對應的態度。
越看小君所畫的貓,越覺得那是大黑,小風下課後鼓起勇氣問,能否到小君家看貓。小君的貓不叫做大黑,而是「小飛」,小風心裡想,「不是大黑啊」,感到失望,繼而又想,誰知道他家的貓叫什麼名字呢?
小君的回答很奇怪,她不確定小飛在不在家,「牠常往外跑,有時幾乎一個月才回來,所以叫牠小飛。」小風隨小君回家看貓,小飛在家,小風看了一眼、只那麼一眼,就知道「大黑」正是「小飛」。
大黑、同時也是小飛,定定看著小風。牠似乎愣了一下,便「喵」的一聲,跳出了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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