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小金回家了
文/吳鈞堯
圖/蔣依芳
小風很少跟爸媽出門。因為，他對成長的定義是「拒當跟屁蟲」。人哪，都希望長大，都忘記長大以後，長大就是永遠的事實了。小風不想聽爸媽與他說的，珍惜童年，以及與家人的相處，小風急於走向他自己的歷練。小風爸媽不再強迫小風一起出遊，改問，「一起逛街？」「
一起上麥當勞？」
小風都無動於衷。「一起去看大金貓？」小風猛地一醒，是的，好久沒見那隻流浪貓
了。半年前，小風迫於爺爺、奶奶溫情攻勢，回嘉義參加喜宴。第二天，爸媽路過民雄
某靠山的社區訪友。停好車，往大樓走去時，看見一名女子，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走近一看，才發現她的腳邊有一隻貓。女子打開門時，貓尾隨靠近，小風媽好奇問，
「這是你養的貓嗎？」女子答說，「不是，牠是野貓，名字叫大金。」
女子臉蛋貼近，與大金貓互碰鼻頭，非常親密，大金貓再賴在女子小腿旁撒
嬌，跟得很緊，不想離開。她說，每回碰到大金貓，都得拖很久才能進門，「大樓規
定，不能放野貓入內。」小風非常吃驚，大金貓毛色斑斕乾淨，像有一道光打在牠身
上，通靈式的，只是不能說話。這樣的貓，怎能是流浪貓？
大金警覺到生人來了，再與女子撒嬌了一會，才離開一樓大門。她說，「大金
不是對每一個人都這樣子的，牠有牠自己的判斷。」跟爸媽出門最無聊的事情是，大人
們談事情，小風一句話都插不上，拿出手機玩遊戲解悶，還要被指責沒事一直滑手機，
小風果然被叨念了幾句。按以往，他得收手機，悶悶坐著，這一回他想，何不到樓下看
大金貓呢。
回程途中，小風爸媽都能感受到小風對大金的喜歡，「大金還有妹妹叫做小
金，牠們本來一胎四隻，還有兩隻不喜歡親近人類的黑貓。黑貓常藏匿樹林，不多時就
消失了。」小風到樓下，真見到大金，而且還不只大金，小金也在。牠們蹲坐在社區大
門樓梯上，等待牠們喜歡的住戶。牠們想盡方法要進大樓，並不只是要進去，而是要進
到對的地方。所以小風推開門，大金與小金不為所動。方才見過的女子下樓外出，大小
金馬上警戒，像隻親善的狗跟在主人旁邊。
小風忍不住問她，「大金、小金漂亮又很有靈性，怎麼不收養牠們呢？」女子
微微一頓，並未回答，直到三個月後，他們再度見面，為了持續關心大、小金
，他們成為臉書朋友，女子才扼要地回覆小風。她也曾經養過貓，九年後，貓走了。
女子口吻很淡。死亡太沉了，只能輕輕說，小風太年輕了，所以只能輕輕說。
女子故意轉移話題，「小金害羞，會遠遠跟隨哥哥，大金別看他溫馴，其實很有狩獵本
事，有義氣，會保護地盤，也會帶禮物等在門口獻給他喜歡的人，像是麻雀，蜥蜴……
但也曾好幾次，因為和其他侵入的流浪貓幹架而受傷……」
小風懷疑他聽錯，爸爸竟問他，「一起去看大金貓？」「爸，那在嘉義呢，很
遠。」小風爸，當然不會為了看貓，而專門開一趟車，除了公務之外，也為了創造與孩
子的共處。
訂下時間以後，小風發臉書訊息給女子，她沒有多說，只回覆一個笑臉。
小風爸媽與朋友談事情，小風在樓下等大、小金。等了許久不見貓影，小風自
個兒瞎想，「為什麼叫大金、小金呢？」因為毛色金黃？冷氣機「大金牌」？「大金
門、小金門」？亂想時，女子剛好回家，看到小風語帶歉意地說，「大小金被收養了，
你們來不一定能見到牠們，可又不好澆滅你的期望。」很可能是女子帶來好運氣，大小
金與主人一起下樓了。主人或外出或散步，把大小金放在門口。牠們被收養，但懷念喜
歡的住戶，非常珍惜出門的時間，深情大聲地在門口叫喚。
女子說，她聽到叫喚便會下樓招呼，「這是我的甜蜜時光。」她無法收養牠們，但心底
裡，已當大小金是她的家人。小風是大小金的匆匆過客，羨慕女子與牠們的親密，但知
道他不能期待。
「大小金真是通靈了，我才剛剛那麼想，大金就抬頭看著我。」主人帶回大小金以後，
小風上樓，迫不及待與爸媽分享。小風說話的模樣，一如他的小時候，那個沒有歲月稜
角的童年，揣測、叛逆都沒有必要的。
「然後，大金就那樣地對上我的眼睛……」小風欣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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