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婭莉
圖╱蔣依芳
我家今晚天翻地覆，因為我。
今天下午，媽媽參加了家長會。成績好的學生喜歡家長會，因為這是「光耀門楣」外
加收穫獎勵的日子；成績不好的學生則膽戰心驚：
家長會將學校建議、老師回饋，轉化
為滔滔不絕的訓誡，外加補習學校對應課程，當然，很有可能還會轉化成一頓揍。以前
我成績好，爸爸媽媽對我是「有求必應」。今天，我只求躲過老爸的戒尺。
媽媽指著我那些成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請你姑姑來一趟吧，我們沒有經驗，
讓她幫我們教育你！」媽媽臉色發白，手在顫抖。姑姑是教師，住得離我家不遠。媽媽
去打電話了。
爸爸沒有急著請「家法」。他全然不顧今天是他戒菸的第五十九天一支又一支的抽
菸。身為客運司機，爸爸一直以我為榮。今天，他是真生氣了。
煙霧繚繞，客廳裡靜得可怕。
我當然知道成績暴跌原因：抽屜裡躺著我的祕密朋友——智慧型手機。
這事一直瞞著爸媽。上國中，他們給我買了一支「老人機」，學校離家遠，沒有手機
確實不方便。但我想要一支智慧型手機很久了，為此節衣縮食，攢了很長時間的零用
錢，再加上過年時的壓歲錢，偷偷的買了一支。雖不是最新型，用起來還可以。
剛開始我用它查資料，後來迷上遊戲。憑著我的智商與鑽研精神，戰績很快超過了那
幾個要好的同學。他們通常在週末玩，家長也知道。我是放學回家先小憩片刻，吃了飯
裝模作樣複習功課，等爸媽休息後才反鎖房間門開始玩。結果，因為每晚只睡幾個小
時，第二天上課精神太差，滿腦子升級打怪，什麼都沒聽進去，功課一塌糊塗。
我把手機藏在抽屜那些書本間非常靠裡的位置，再上鎖。我不敢帶這個「朋友」去學
校，校規很嚴，萬一忍不住玩遊戲，我就完了。
打完電話，媽媽繼續訓誡：「你說話呀，從第五名變成倒數第五，這是怎麼回
事……」
爸爸忽然停止了抽菸，關切的看著我：「沒精打采，還變成了熊貓眼，是不是不舒
服？明天我請一天假帶你去看醫生……」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了，老爸從來都沒這麼和
顏悅色過。他工作辛苦，回家話不多，吃飯、洗澡，有時幫媽媽做點家事。每隔幾天，
他會給我一些零用錢，「你正在發育，好好吃飯。」
我偷偷擦了眼淚，無話可說。改吧！
這時，抽屜裡那位「朋友」不爭氣的響了，一個打錯的電話。
「完了！」我心底暗叫一聲。
爸爸一手抓過手機，媽媽跟著罵：「你在騙我們……」
我的眼淚止不住，「對不起，是我不對！」我緊緊拉著爸爸的手：「我錯了，不要摔
手機……」哭泣，僵持，愁雲慘霧。
門鈴響了。是姑姑。
姑姑搶過爸爸的菸，戳滅，打開了客廳所有的窗戶。「祕密朋友」得以暫時保全。
我如實交代一切。
姑姑摟住媽媽的肩膀，「還好，白天不碰，還沒到手機上癮症的地步。」
「那是什麼病？」爸爸問，他又想點菸，媽媽把打火機拿走。
「隨時隨地攜帶、查看手機，一刻都離不開，跟嗑藥上癮差不多。還好，咱們孩子沒
有到那一步。」家裡的氣氛緩和了一點。
「姑姑，我想……」我還沒有說完，姑姑就笑了：「想留著這手機，對吧？不想用老
人機了，對吧？告訴你，你爸媽教育理念超前！」
給孩子用老人機還超前？我們班幾乎人人一支智慧型手機！
姑姑看出了我的心思：「蘋果的賈伯斯生前在家就禁止孩子用自己公司的最新產品，
他的說法是孩子們只能有限使用電子技術產品……」爸爸媽媽臉上似乎不那麼凝重了。
姑姑接著說：「不過，剛買不到一個月的手機若摔壞了，確實有點可惜。」
爸爸一臉疑問。
「我們約法三章，」姑姑抓住我的手，「你不用偷偷摸摸，每週末完成作業，就可以
玩一個晚上，怎麼樣？」
「平時交我保管！」爸爸大聲說。
「還有，下次段考不可以掉出前十名……」媽媽增設補充條款。
這個是小case。不過我心裡還是對手機有點難捨難離。
姑姑看出我的心思，魔術般的從皮包裡變出一張最近新開幕的運動中心會員卡：「離
這裡不遠，功課不多可以考慮呵……」
哇，我超級想要那張會員卡，想去健身房鍛鍊我的肌肉。我把那支手機遞給了媽媽。
再見，祕密朋友，我需要私人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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